（哈，我还是说出来了……）
话音刚落，唐铮突然感到口干舌燥，而他放在腿上的双手也无意识地颤抖着。唐铮向来不喜欢做决定，因为有些决定一旦做错，就无法再挽回了。
但是人不能一直犹豫不前，他最后还是走出了这一步。
听到唐铮的问题，徐舒月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在此之前，她多少已经料到了唐铮应该会问这件事，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想去回忆自己过去的种种。
（果然不应该么……）
唐铮懊悔起来，但是覆水难收。
“嗯，也对，唐铮同学应该知道呢。”徐舒月强颜欢笑着，她的脸色煞白煞白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仅仅是我在此之前已经感受不到希望，就这样。”
她若无其事地说着，似乎想让自己显得平静些——但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显然失败了——眼角下晶莹的泪珠便是明证。
“抱歉，如果您不想说的话……”唐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只能在心里咒骂着自己。
何等虚伪！明明让她说的也是自己，现在却假惺惺地可怜起来了！
“不不，没关系的。如果是你的话，说出来反而会更好吧！”
徐舒月摇摇头，随手抹去眼角的泪水，继续佯作冷静地叙述着自己的故事：“在我的母亲去世之前，我本来也过的好好的，虽然普通，但是幸福……嗯，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还真是不懂得珍惜呢……
“在我初中毕业后的一天，一切都变了……妈妈她出了车祸，去世了……如果妈妈还在的话，呜……”
（是吗，您的母亲也……）
唐铮温柔而哀怜地看着徐舒月，真切地为她感到悲伤。而徐舒月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开始放声大哭起来。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断断续续地说了下去：“爸爸从、从那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他开始酗酒、夜不归宿，他回来的时候就像着了魔一样，不是骂我、就是骂空气……后来他只要喝醉了就会打我，我除了挨打以外根本没有办法！他酒醒了我还要去照顾他，可他总是一把把我推开！或许……或许对于他来说，我这个做女儿的完全只是累赘吧……真的、真的好疼啊……”
“对不起、对不起，不会再有事了……”
唐铮一边用自己贫瘠的想象力编织着安慰的话语，拿起随身携带着的纸巾递给徐舒月，一边痛恨地紧咬银牙。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为人父母，却总可以找一些借口将自己的怒火肆意倾泻在子女的身上。
哀伤之中，唐铮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何而道歉。是因为自己勾起了徐舒月悲伤的回忆，还是因为自己长久以来竟然没有注意过自己的同级之中会有这样一个悲惨的女孩？
他不知道。但是现在，唐铮绝不会袖手旁观；一个计划的雏形已经在他内心中悄然形成。
“谢、谢谢。还有，在学校……”没想到，徐舒月还有下文。除了家庭暴力以外，她还承担着另一部分的痛苦。
“我在学校的时候过得也很难受……我明明、明明什么也没做啊，她们为什么要诽谤我……她们说的那些事情我从来都没有做过啊……还说是我害死了母亲，这怎么可能啊……她们、她们在说什么难道自己不清楚吗！？一开始她们还只是私下里说，后来就当众骂我……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好疼啊……”
终于，徐舒月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双眼也已变得红肿。唐铮死死地攥着双拳，急促地呼吸着。
虽然徐舒月并没有完全说清楚，但他大概已经明白徐舒月在学校的经历了。被小团体隔离、重伤、语言暴力，对当事人的伤害有时更甚于肉体暴力。而可悲的是，这种事在青少年并不少见。
“不会再有事了，我答应您，不会再有事了。”
在愤怒与哀伤之中，下意识地，唐铮伸出了手。
“……哎！”
徐舒月惊讶地叫出了声来：一只手轻轻地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
“果然，您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即使愤怒，唐铮依旧保持着安慰人的微笑。在徐舒月看来，这笑容是那么的让人安心。
“谢、谢谢……”她怯怯地道谢。
“不，没什么……啊，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呃……”听到了对方的道谢，唐铮才反应过来；直到看见了自己右手的位置，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没有廉耻的事情。
“呵呵，没关系的。我是真的、真的很感谢唐铮同学哦。”
看着唐铮一副慌乱的样子，徐舒月不由得笑了出来；随着脸颊上最后一滴泪水落在地上溅出无声的水花，她终于停止了哭泣。
“说真的，我之前就算想和人诉苦，也没处说呢。所以我得谢谢你，能让我得到倾诉的机会。嗯，大哭一场之后果然感觉好多了呀！”她故作开朗地安慰自己，道。
“是吗……那就好。如果以后您有什么事需要帮助的话，不必客气，尽管找我便是。”
唐铮微笑着应答，同时暗自舒了口气。看来对方的情绪应该安稳了下来，不然他恐怕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既然这样……我现在就有个请求，可以吗？”突然，徐舒月笑嘻嘻地来了一句。
“请讲。”
“我能做你的朋友吗？”
听到对方这番话，唐铮哑然失笑，回答道：“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啊。”
“啊哈哈，是、是呢……”似乎没想到唐铮会这样回答，徐舒月连忙打起了哈哈，然后着说道：“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不用再用‘同学’这样的称呼了呢？”
“那……”唐铮想了想，说：“徐舒月小姐？”
“这不是更生分了吗……”徐舒月有些无语，“就直接叫我舒月就好啦。妈妈和原来的朋友都这么叫我。”
“是、是这样啊……呃，好……”
唐铮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出于自己一直恪守的礼仪，除了李先道以外，他很少直呼他人的名字，而也没有人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但既然这是对方的请求，那他也只好尽量改正自己的习惯。
“舒月……这样吗？”
“嗯嗯，就这样就这样！”徐舒月高兴地笑了起来。她在上了高中之后就几乎没什么这样叫她了，因此唐铮的话给了她久违的亲切感。
“那，我就叫你阿铮，怎么样？”接着，徐舒月又想到了一个亲切的昵称。
“我没问题，随您高兴就好。”唐铮对于自己的称呼倒是向来无所谓的。
“阿铮？”徐舒月试探性地开口呼唤。
“在。”唐铮微笑着回应。
徐舒月笑得更开心了。
“阿铮阿铮阿铮阿铮！”
“啊哈哈……在、在、在、在？”唐铮哑然失笑。现在，他又不知道怎么回应才比较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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